21交心

    太宰治想从他口中谋求的是肯定的回答，任何能够与青年对视之人都会瞬间明了这一点吧。与太宰治对视的织田作之助也是如此。

    ……写小说？织田作之助回忆了一下少数自己执笔的经历，大多数都是为雇主填报工作流程。唯一一次接近与写小说的只有某次被复仇心切的金主要求“把料理那男人的过程写详尽一点”，故而不得不绞尽脑汁地在回执中填补了些文学创作的内容——譬如险些被暗杀目标发现前夕灵机一动爬伏到天花板的角落，突然跳下来给对方的颅骨一个致命头槌云云。

    为了让节奏看起来更接近传统复仇故事里的跌宕起伏，织田作之助不得不参考了不少亚马逊上时兴的热门小说。虽然雇主看上去很满意，也为了这段额外服务给出了高昂到超过暗杀任务本身的小费，但是心力交瘁的织田作之助依然决定不再接取类似的任务。

    “还是和‘那个人’相关的事啊。”他用肯定的语气说。

    那个人——太宰治通过他所看的某个人，太宰治会问出这句话无论怎么想都必然是出于‘他’的缘由了。

    不出意料之外地，太宰治点了点头。

    “没有这样的想法。”织田作之助平淡地回答。

    而织田作之助的答案似乎也不出乎太宰治的意料，他垂下眼，阴影覆盖了青年略有些青黑的眼睑下缘。

    “……这样啊。”

    在说出这句话时，太宰治总是在不停运转着的头脑似乎什么也没有想，这句话听起来也只是一句因为现在的对话需要台词而出现的台词。

    于是织田作之助说：“你该回答我之前的那个问题了。”

    这一次太宰治没有再用别的话题甩开这个话题。似乎失去了再谈些什么的力气，那位青年首领慢慢地将自己的重量倚在椅背上。太宰治扶住自己的额头，轻声回答：“是你。”

    织田作之助用了两秒钟时间来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音节。那个字也不是什么发音类似的名字，而是——“我？”

    “是哦，是你，织田作。一直是你——我透过你在看的人。”

    对于织田作之助来说，这实在不能算是一个能够让他信服的答案。“在你劝诱我加入黑手党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交集。”

    太宰治没有否认。他垂着头低低地笑了一声，那是个愉快的笑，像是在为出了个难倒朋友的谜题而沾沾自喜的孩子一样。

    “是这样没错，”他坦诚地说，“织田作要不要猜猜看呢？”

    如果直接命令太宰治直接说出一切的话，他大概也会照做吧。可织田作之助却没有那么做。他低头看了那个拒绝抬头的青年一会儿。

    自己的记忆已经反复巡查过很多遍了，绝对不可能是失忆，而织田作之助对于自己认人的记忆还算自信，也不觉得自己会与眼前这个青年见过面。如果‘那个人是织田作之助’这句话不是假话的话，那么太宰治只可能是单方面认识他了。

    “是我的STK吗？”织田作之助猜测道。

    听说有些接触过地下世界的人会成为犯罪者的粉丝，疯狂迷恋上素未谋面的犯罪者甚至幻想他们之间有特殊的关系。虽然不觉得眼前这个人会是这种类型，但是目前想到的可能性里似乎也只有这个最合理了。

    阴影从青年首领的脸上短暂地离开了。首领太宰重新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看着织田作之助的脸，难得有些发呆地发出了一句“啊？”声。

    看来是猜错了。

    “不，我是……大概、呃，”太宰治的大脑重新启动了，织田作之助看不见那颗贵重的大脑里此刻到底在回顾些什么，只是听到太宰治慢慢地失了言，最终连语气都变得有些不确定了，“不能这么定义吧……应该？”

    “应该？所以确实是做了STK的行为吗？”

    太宰治小心地瞟了织田作之助一眼。“确实织田作是不认识我的，我也确实是一直在追踪收集织田作的各种信息——”

    “那么这就是STK吧。”

    太宰治闭了下嘴。

    “所以太宰是为什么私自认定‘我’是你的朋友并且窥视我的行踪？”

    “……不是私自认定。”太宰治低声说。他的嘴唇短暂地启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因为某些顾虑而抿紧。这是在隐藏着什么秘密的表情。

    “原因。”

    简单的词组被单独放出时总是有如命令般的压迫感，太宰治rou眼可见地在首领的椅子上不自在地蹭动了一下。“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应该说，或许织田作不知道会更好……”

    这句话或许是真诚的，但却不是织田作之助想要听见的。于是他说：“那么我命令你，太宰。”

    当命令这个词被摆在他们两个之间的台面上时，那么就意味着织田作之助是认真的了。太宰治苦笑了一声。

    “我知道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你。”他没有再隐瞒下去。织田作之助继续就“另一个世界”这个超乎寻常的词追问下去之前，太宰治继续说了下去：“在七年前，我的异能与一本叫做【书】的道具产生了特异点。而在那个特异点中，我获得了主世界的‘太宰治’所拥有的记忆、以及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个世界的真相？”

    太宰治把手放在了办公桌上，他的指腹在精细抛光过的平滑实木表面漫不经心地逡巡。

    “织田作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他突然张口问，“我们的触感、我们的感知、我们的存在，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似乎都是确证存在的，可那真的是真相吗？如果这个世界是随时可能崩毁的程序——或许是十年后，也或许是明天，身为这个世界中的我们要如何是好呢？”

    面对突然跳转到哲学上的话题，织田作之助思索了一会儿。

    “那样的话今天去吃辣咖喱，以及和太宰再做一次吧。”

    “……嗯？”面对织田作之助的话，太宰治没有反应过来似的眨了眨眼。“辣咖喱就算了……再做一次？”他用不确定的口气询问，不明白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跳跃到这个方面上。

    “因为和太宰zuoai的感觉其实很愉快，很想再来一次。”织田作之助认真地回答。“脸埋在我生殖器上的样子也很色情，希望能在世界毁灭前再欣赏一段时间。”

    太宰治咕哝了一句“织田作原来是及时享乐派”，复尔露出了有些安心的笑意。

    “虽然和辣咖喱放在同样的层级让人有些心情复杂……不过织田作想看的话，那么一会儿就再来一次好了——现在也可以再来哦？”

    说着，青年首领主动让身子向着织田作之助的方向前倾，将自己的脸完全埋在了织田作之助的胯下。他深呼吸了一口气。

    “这是在做什么？”织田作之助问。

    “唔？是在熟悉织田作的气息，织田作之前不是说要把我的身体调教到没有你就不行的状态吗？所以这是嗅闻织田作的气味就能够勃起的练习。”因为脸没有掺水地好好压在了织田作之助裤子下的yinjing上，太宰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嘴唇的张合和声音通过yinjing传来的震动也很清晰。

    那究竟是怎样才能达成的练习啊，很想这么问。太宰治有些过于积极的态度也让人心生疑虑。不过比起‘嗅闻气味就能够勃起的练习’来说，织田作之助倒是觉得自己要勃起了。

    太宰治也很快感受到了嘴唇下肌肤的变化。

    “唔……”他的嘴唇隔着裤子包裹住那个已经扬起来顶起裤裆的guitou抿了抿。

    说实话，有点想抓住太宰的头发解开拉链直接顶弄，但是织田作之助并不准备让之前谈到的那个关键话题被打断。他克制着自己的欲望。

    “继续。”织田作之助的声音有些喑哑。

    “是指哪一边？”太宰治故意问。

    织田作之助粗暴地扯住太宰治的头发，将那个毛茸茸的脑袋从自己胯下拿开，用行动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痛痛痛痛痛——我知道了啦。”太宰治抱怨了一句，“关于世界真相的那个话题吧。”

    青年叹了口气，终于重新正襟危坐着用正经的语气说：“世界上存在很多个世界，某个作为真正现实的主世界，以及众多作为可能性而存在着的虚假世界。织田作，我们现今所身处的这个世界正是那个现实所衍生出来的、不存在的虚假之一。”太宰治轻松地加了一句：“不过要注意。这是只有两个人可以知道的事实，一旦被第三个人知晓我们所身处的这个世界就会加速崩溃——现在已经有两个人知道了哦。”

    太宰治口中所吐出来的话语，是近乎于小说设定一般天方夜谭的东西。可是太宰治的口气确实笃定的、甚至是有感染力的。

    “在那个作为现实的世界中——你和我是朋友。”他说。

    织田作之助下意识在太宰治所说为真的基础上考虑起现下的事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世界的‘我’是个不杀人的小说家吗。”

    这实在是个很难相信的事，至少现在的织田作之助想象不到自己会选择放下自己的老伙计们，转而拿起枪的可能性。

    “……还不是，不过如果是织田作的话，一定能够做到的吧。”

    还不是？织田作之助注意到了太宰治的用词。某个答案清晰地浮现出来。那是太宰治不愿意说出来的句子。

    “可是‘我’死了，在能够做到之前。”织田作之助慢慢地说出了那句本来应该说出的话，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宰治的脸。

    “所以太宰你想改变那个结局——‘在最开始有尝试掩饰’，‘在几年前也一度有能够隐瞒过我的信心’，‘直到现在再也没有办法忍耐下去，所以最终还是改变了预定’，”他重复着太宰治在之前说的话，“写小说对于那个世界的我很重要。为了让我不会在那之前就死去，你在几年前得到记忆后做好了规划，为此决定不再与我结识成为朋友。我们本应该在那之前就结识并且成为友人，是这样没错吧？你之前说过你不是为了黑手党或是权力地位而窃取首领的位置的——这也是为了救我吗？”

    太宰治没有反驳。织田作之助把他的默不作声当做了承认。

    一股难言的冲动和感情让织田作之助握紧了拳头。如果是常人在听闻某个人为了自己而进行了如此高尚的牺牲，大抵会为此感动和愧疚吧。但是织田作之助此刻却不曾拥有这种常人的情感。

    他继续将自己的推论说了下去：“可是你却发现这个世界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写小说，也就是那个目标绝对不可能实现。所以你才放弃了，并且来见了我。”

    太宰治扯了扯嘴角。那并不是一个笑容，只是为了抗拒肌rou在情绪下的本能反应而进行的拉扯。

    “没错，”他说着，垂眸扫过织田作之助的拳头，“织田作好像很不高兴？”

    织田作之助没有回应这句话。“太宰，你之前说你们是朋友，是吗？”

    “当然，我和织田作一直是——”

    织田作之助的手突兀地按在了太宰治的后脑上，将他用力向自己胯下压去。太宰治的话被打断了，他的脸结结实实地被压在了红发青年的yinjing上——再一次。

    织田作之助抓着太宰治的头发在自己的下体上摩擦了几下，刻意让guitou隔着裤子慢慢蹭动着青年首领的嘴唇。他接上了太宰治未能说完的那句话，只是微妙拉高的尾音中显出几分嘲讽。

    “……朋友。”他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