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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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看向天空,阳光温暖洒在她的身上,是个大晴天。 洛阳令愉悦笑起来,一旁陪酒的名妓也跟着笑起来奉承他,洛阳花魁依偎在姜三郎怀中,明眸一眨,看见了一个略眼熟的带着帷帽的妇人,她的篮里还剩下大半绢花,颜色还怪好看的。 看来还没卖掉,两个小和尚的篮子里也还有,也对,今天卖绢花的人很多,更何况还有花农也在卖花。 花魁心里一动,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她趴在姜三郎的肩膀处,还是忍不住娇笑招手道:“眼盲的那位,你过来,我要买绢花。”她的姐妹这么多,一人一朵,这妇人也卖完了。 璎娘耳朵动了动,“看”向他们。 “对,两个小和尚也过来吧。”花魁继续道:“你们的绢花给我看看。” 灵宝听见她要买绢花,高兴跑过去,他知道自己很丑,小面具一直戴着,把花篮递到贵人前面:“您看看,都很漂亮的,戴上去和真花一模一样。” 璎娘持着竹棍,循着灵宝声音走过去,将花篮放低,自己也蹲身介绍道:“不知你喜欢哪种花,我这里有牡丹,兰花,水仙,通草花,还有荷花,桃花。” “挺好看的,愿珠你要不要?”花魁拿起一朵桃花绢花插在自己发鬓间,娇嫩的颜色让她更美了几分,招呼其他姐妹买,很快,璎娘便感觉自己被包围起来了,花被挑选的卖的很快,看起来她们都很喜欢。 璎娘见她们买的多,还打了折扣。 依偎在洛阳令父子旁的名妓也心动起来,她刚想起身也去买,突然被推到了一旁,正欲喊疼,等看见洛阳令爱子瞪着那妇人的眼神时,害怕的不敢说话。 荀言的表情很恐怖,他死死的望着那个带着帷帽的卖花妇人,听着她轻柔温婉的声音,如遭雷击,身形不稳的赶走那些名妓,惹来了身后一众调侃他不懂怜香惜玉,荀言在这妇人面前站定,想撩起帷帽处的纱,看看里面究竟是不是她,手伸到一半又忍住了。 “这绢花…怎么卖?” 柳岸边。 薛四一步步的往后退,直退到人群中,面目阴沉。 第286章 璎娘挎着花篮, 手中拿着一根竹棍,明显感觉到两个小和尚躲在她的身后,灵宝一个劲的拉拽她的袖口, 似乎很害怕。 帷帽下,璎娘透过纱看向要买花的男人, 听口音应该很年轻, 衣着不凡。 “抱歉, 绢花已经被娘子们挑选完了。”璎娘抿了抿唇, 轻声说道, 金风玉露楼里的小娘子们很热情,许多人一人就要两三朵,因此卖的很快,连两个小和尚里的绢花也光了, 璎娘客气道:“贵人若是想要, 可以往别处购买。” 她低头弯腰把她旁边的一个小娘子扶起来, 这人来的时候直接把围在她身边的小娘子们大力推开, 有几个来不及躲避的小娘子被他直接推到了地上。 金风玉露楼的名妓们又羞又恼的看向洛阳令家的大郎君,此次能够出来参与醉花朝的名妓无一不是容才兼备,饱受世人追捧 ,荀家郎君如此无礼的举动让她们丟了颜面,分外不忿,因此一个个袅袅婷婷的回到了各自陪伴的贵人旁, 娇声娇语的抱怨着。 这世上从不乏为美人出头的人, 尤其是能在花朝庙明目张胆携妓游玩的, 大多是豪族之流, 他们随手招来岸边的花农, 卖花者, 笑着让荀家郎君随便挑,何必对美人动粗呢。 洛阳令尴尬的站起来,表情不太好看,他初到洛阳,正是要和洛阳贵人打好交道的时候,他也知道有些洛阳家族里的人在看他笑话,就想着拉他下去。 因而汲汲营营,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希望努力靠上魏慈心魏二郎,结果魏二郎并不理会他,洛阳令只能退而求次,与姜三郎交好。 此次花朝赏红踏青是姜三郎主持的,万不能让儿子惹了姜三郎不快,洛阳令走到儿子面前,给儿子一个台阶下:“不就朵绢花,也值得闹出这么大动静,我看你是酒喝多了,还不快回去。” 姜三郎举着酒杯,手摸着怀中花魁的柔荑,看着荀言,觉得今天的荀言有点失态,这小子平日里人模狗样的,和他们喝花酒都端着架子,却在一个卖花的妇人前大失方寸,有趣。 姜三郎看向那个卖花绢的妇人,是个瞎子,带着一顶帷帽,遮住了上半身,手上还拿着一根竹棍,衣着就是普通的平民装扮。 荀言深呼吸一口气,仍然死死盯着卖绢花的妇人,声音,身高都很像很像。 荀言盯着她,没理父亲,半晌道:“你的绢花我很喜欢,既然卖光了,你回家再做一朵给我,价钱我给你百倍,如何?” 璎娘听着年轻男人的话,皱眉,这人究竟想干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明白荀言好端端的怎么和一个卖花妇人杠上了,不过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反而起了兴趣来。 花魁严霜儿柔如无骨的依偎在姜三郎的怀中,突然笑道:“这可真是一桩划算的买卖,连我都心动了。”她随手取下头上粉嫩的桃花绢花,笑靥如花:“喏,荀郎君,我这桃花绢花是刚买的,不如您把银钱给我吧,这朵绢花给你。” 荀言看向花魁,慢慢恢复了镇定,笑道:“她是个瞎子,又是个妇人,在洛阳肯定生存不易,霜儿娘子又不缺银钱,何必要坏了眼盲妇人的营生。” 岸边人恍然大悟,不少人道新来的洛阳令大郎君是个善心之人。 荀言将银钱丢到花篮中,又招来奴仆:“你们跟着她去取绢花。” 璎娘紧紧攥着手指,将花篮里的银钱拿出去,坚持道:“无功不受禄,我的花卖完了,贵人可找其他人买。” 荀言不接,璎娘将银钱放在地上,拉着两个小和尚往后退,不小心撞到一人。 唐五笑道:“哎呀,好巧,璎娘也来逛花神庙会啊。” 璎娘听见唐郎君的声音,愣了一下,随后道:“趁着今天人多,便想在这卖卖绢花。” 唐五又看向姜三郎那边的众人,依旧笑道:“璎娘的绢花,为娘子们增色多矣。” 此言一出,便有女子的娇笑声陆续传来,姜三郎稍微坐直身体:“唐五,一起过来玩。” 唐五可惜道:“不行啊,谢家的阿舅马上就要到洛阳了,我还要去码头迎接他。” “有空下次再聚。”唐五挥手,就要和璎娘他们一起离开。 “唐郎君认识这妇人?”荀言忽然出口问道。 “当然认识了。”唐五扯了个谎,道:“璎娘是我家厨娘,我能不认识吗?” 荀言仍然盯着那妇人,他看着他们走远,眸光阴冷,立刻拿着父亲的令牌离开了宴会。 就算是唐家的,也得把人给他交出来! 唐五带着人刚走出花神庙会的街道上,就感觉到了有人在跟踪他们,唐五脸色不变,带着人在小巷内兜兜转转,脚步由慢转快,同时有点惊讶荀家和薛四为何这么关注璎娘。 刚才在人群中,薛四扣住他的手,让他一定要把卖绢花的妇人从里面带出来,唐五定睛一看,不就是璎娘吗?薛四脸色一变,低声追问不停,唐五便把璎娘的情况说了。 璎娘感受到身后令人不安的追逐,奋力奔跑,拉着两个小和尚跑起来,就听见了身后一连几声惨叫。 薛四手上拿着一把刀,衣襟上全是血,荀家奴仆一直想抓人,他便出手解决了些,刀也是从荀家奴仆手里夺过来的。 唐五在小巷里嗬嗬喘气,他被那些人追的不轻,刚好他出来又不喜欢带人,这可吃了大亏。 “以后出门,我一定带护卫家仆。”唐五记住了这次教训,仍然拉着璎娘子的手腕,发现薛四拎着一把血淋淋的刀站在不远处,也不说话,只盯着璎娘看。 “把人给我吧。”薛四说道。 唐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站直身体,其实从刚才开始,他就没打算把璎娘子交给任何一个人。 璎娘子身上一定有秘密,这个秘密看起来还不小,能让神秘的薛四和洛阳令大动干戈。 唐五想笑:“为什么给你,人是我救下的,荀家那边的人在找她,你一个浪人也保不住她,璎娘子不如就留在我唐家好了。” 薛四漠然看着唐五,语气讥讽:“你留着她,只会给你家带来更大的灾难。”洛阳可是魏家的地盘,唐家想藏匿幽州王妃,不管是好心还是坏心,只会是死路一条,更何况,洛阳令已经关注到这边了。 “快点给我!”薛四加重语气:“我不想杀你。” 薛四起了杀心,他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璎娘,知道她眼睛看不见,记忆不全,可他不能让人知道她的身份,她的身份一旦暴露了,在洛阳必然十分危险。 薛四突然抬头看向小巷高处,隔壁高楼阴影中,有寒光闪动。 “快跑!有弓弩手!”薛四大喝一声,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他拿着刀,趁着唐五愣神的时候欺身而上,抓过王妃的手就跑起来,话音刚落,一支精铁弩箭射到了墙砖上。 “真是疯子!”唐五骂了一句,带着两个小和尚也跑了起来,找了个机会让两小和尚躲起来,自己追上薛四和璎娘子。 璎娘感觉心脏急的要跳出自己的喉咙了,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踉踉跄跄的被人抓住手腕快速跑,耳边还能听到洛阳兵卒的脚步声,以及弓箭破空声。 包围圈越来越小。 薛四握着刀,前方尽头处,一队队弓弩手正瞄准了他们,唐五将手搭在薛四的肩膀上,一切都停了下来。 汗水从她的眼睫上滴落下来,璎娘感觉到有人掀开了自己的帷帽,模糊的视线中,璎娘越想看清越看不清,她的瞳孔因为努力想看清溢满了水色,眼白处蔓延出几缕血丝。 清凌凌的水色里,薛四放下帷帽,沉默不语。 “荀言,你疯了,居然敢用弓弩手射杀我?”唐五厉声道。 荀言看向唐五郎,语气冰冷:“把她给我。” 唐五装傻:“不过就是我家的一个厨娘,你要她做甚?” 薛四在唐五身后,像极了一个护卫。 “我不计较你家护卫杀了我家奴仆,已经给足你唐家面子了。”荀言一字一句道:“现在,把她给我。” 唐五暗中咬牙:“她是存真大师的好友,你不要伤她。” 荀言听了这话,嘲笑起来:“你根本不明白身后那个妇人是谁,所以才能这么天真,我怎么可能会伤她,她的身份莫说在洛阳,放眼整个天下,再没有比她更重要的女人了。” 荀言压下弓弩的手,让箭尖不要对准他们。 “只要你把她交给我,我还可以给你唐五郎道歉。” “所以,把她给我!”荀言加重语气。 唐五没办法了,看向薛四,其实他到现在也没明白璎娘的身份。 薛四低头对王妃轻声道:“别相信他们任何话,我出去找人救你。” 璎娘后背被人轻轻一推,听见了唐五郎急得哎哎的声音。 “就这样给啊?”唐五郎急了,他还有好多问题没搞清楚呢。 薛四望着高处院墙上的弓弩手,拉着唐五郎慢慢后退,现在他们还在弓弩手的射杀范围之内。 荀言压下激动,走到妇人面前,掀开了她的帷帽,看了很长时间。 璎娘略不适的闭上眼睛,今天阳光很刺眼。 荀言变得彬彬有礼起来。 甚至还找了把伞,亲自给这位幽州王妃遮阳。 第287章 因有了洛阳令的令牌所以才能调动洛阳防卫部的弓弩手, 这对荀言来说也算一道险棋,他先是利用奴仆拖住唐五他们,后又急调来附近的弓弩手, 这才让唐五心有忌惮放人。 如果没有弓弩的威胁,唐五很可能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幸好, 上苍还在站在他这边的, 荀言很想笑, 而他也的确笑出了声, 笑声怪异。 清河荀氏受他和父亲的连累被处以极刑, 整个荀氏就剩下他和父亲二人,现在周幽州还在通缉他们,虽然他的通缉令并不被大楚承认,但父亲终日惶恐, 为了防止有人害他们, 借着战事紧张, 需屯兵筑粮的借口, 不再救济灾民,灾民横死城郊外,不许入城。 父亲一直很害怕当初被他害的无家可归的水灾流民会报复他,他曾在不少宴会上一再斥责周幽州的通缉令上对他写的那些事是污蔑。 荀言知道真正的幕后指使,魏公,没有魏公的文书, 他父如何做的上洛阳令? 在洛阳这么久了, 荀言还知道当初找到父亲的画师真名为宁红澄, 是洛阳很有名气的丹青画手, 被秦楼楚馆所钟爱, 他并不叫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