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画地

    

33 画地



    虽然心里有这样的直觉,但对方毫不犹豫的承认还是让我震惊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头被磅礴的情绪冲刷着,我委屈又生气的问道:“所以你真的,是我血缘上的父亲?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那你为什么都不来找我!”

    男人愣住了,他略带震惊地注视着我,似乎没想到会面临这样的控诉。

    “失忆过后竟然变成这样爱撒娇的性格吗……”他喃喃着,伸手点了点门,整个病房就这样凭空消失,我们站立在一片空白之上,连方向也无从分辨。

    “别担心,只是这里更适合谈话而已。”他淡淡的看了白兰一眼,征求我的意见:“在进行父女谈话之前,能不能先把这家伙赶出去。”

    白兰按住了我的肩膀,意识到我不会放弃这场谈话后,改为揽住了我的肩膀:“我可不会放任缘碳和来路不明的危险男人单独待在一起。”

    虽然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不会伤害我,但白兰说的也有道理,我看看两个人,正纠结着,那个男人又叹了口气:“也行吧,反正抹除掉你的意识也只是顺手的事。”

    白兰脸上立刻没有了笑容。

    而我震惊地看着他:“所以……我的能力其实是继承自你身上吗?”

    “我说的是抹除意识喔。”男人纠正的同时抬了抬手,我们身处的地方随之变换成一间和室:“我能做到很多,其中不包含cao纵记忆,这大概是继承自你母亲的天赋。当然,曾经的你也能做到很多,只是你自己放弃了。”

    他率先在榻榻米上坐下,指了指茶几对面的位置:“坐下说吧。”他又看了眼白兰:“不请自来的家伙随便坐地上就行了。”

    他真的一有机会就要表现出对白兰的嫌弃!

    我与他面对面坐着,看着那张最多不过三十岁的面庞,猝不及防直面了一个事实。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是我血缘上的父亲,那我好像原本就不是普通人类。

    男人挠了挠头,有些苦恼:“该从哪里讲起呢……要不还是直接让你把过去的事情想起来吧?”

    “不行!”想到骸对我说的话,我下意识反驳道:“只有这个绝对不行!”

    看见我暴起的动作,白兰握住了我的手,面上带着淡淡的困惑。

    “啊,他现在听不见我们说的内容。”男人解释了一句,又慢条斯理地说:“早料到你会拒绝,毕竟你为遗忘这份责任吃了那么多苦头。”

    “责任……?”

    他指了指我挂在胸口的玛雷指环:“替海之指环寻找主人。你跟它相处的时间或许比跟我还长。”

    “放心,我会好好跟你解释的。”看见我同样困惑的表情,男人耸了耸肩,看上去心情很好地说:“我们之前关系不太好,准确说是你单方面讨厌我,所以我才没有去找过你。我现在有点后悔这个决定了……总之,我可不想再惹我唯一的女儿讨厌了。”

    “那、我们真的是父女吗?”

    “当然,你自己也能感觉得到吧?不过你很讨厌继承自我身上的这一部分血脉,所以才把自己搞成现在这个模样。”

    他停顿了一下,很快便理顺思绪,从头向我讲述起:“我们是诞生在人类之前的种族,是真正意义上的‘纯种’人类。你见过尤尼了吧?理论上来说,这个种族现在只剩下我和她这两支了。”

    想到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眼下有着五瓣花的少女,我感觉胸口有点喘不过气。

    “作为拥有这种力量的代价,我们一族很难繁衍。”男人继续说道:“因此,当我产生想要后代的念头时,去寻找了生活在这个地球之上的其他长生种族。”

    “所以说我的母亲是……”

    “嗯,她是纯血种的吸血鬼,繁衍没有我们那么困难,不过行事太高调了,到最后种族覆灭得甚至比我们更快。”

    不容我思考清楚这番话的含义,他话锋一转,声音中带着些许期待:“再叫我一声‘父亲’吧?不、果然还是叫得更亲近一些,就叫‘爸爸’好了。”

    像是从男人的表情里读出了企图,白兰微微握紧了我的手,声音带着挑衅的意味:“虽然不知道他玩了什么把戏,不过想离开的时候就紧紧握住我的手吧,我随时可以和他打喔。”

    别傻了,我都看得出来你不可能打得过他!我赶紧晃了晃白兰的手。

    看着我动作,爸爸略微咬了咬牙:“真爱说大话啊小子。”他看看我们交握的手,又看向我:“你要再一次将指环交给他吗?还是换一个人吧。”

    我慢吞吞地说:“可是、我其实还挺喜欢他的。爸爸你先忍一下吧。”

    原本已经不耐烦起来的神情忽然就变得满面春风,爸爸张了张嘴,眼神里充斥着不可置信:“我没有幻听吧?”

    “我们以前的关系是得有多差啊!”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之后,我又警惕起来:“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我连爸爸都不肯叫。”

    “诶……”

    提到这个话题,爸爸短暂将目光抽离到空白的地方,看上去有些心虚。

    等我已经开始用眼神谴责他,他才说道。

    “大概是在你小时候把你吓到了吧……其实在那之前你还是很依赖我的。可恶啊、被谢碧拉说对了。一想到如果你没有经历那些事的话,本来应该是这样的性格,我竟然真的感到有些后悔。”

    “到底是哪种程度的惊吓啊……”

    “要听吗?这部分就涉及到你不愿意回忆起的事情了。”爸爸温和的笑了起来,神情中带着淡淡的怀念:“但那个时候的你很可爱呢。”

    他抬起手,动作轻柔的、像抚摸一朵花一般摸了摸我的脸颊:“抱歉啊尤嘉莉、不,缘。我突然意识到,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气,放下作为父亲的架子也没什么。之前一直都没有当面对你说出口,那个时候——时至今日,我仍然将我们的职责看得更为重要,所以很多时候忽略了你的想法。”

    他看上去确实挺在乎我的。

    有点好奇父女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啊……我沉思片刻,和边上的白兰对视了一眼。他垂望着我,眼神安静得如仅折射辉光的玻璃珠,静默将那张面容中的孤傲与冷峻尽数彰显。这是我从未在白兰身上见过的疏离的一面。

    “啊,不小心发呆了。”视线重新在我身上聚焦,白兰眨了眨眼,然后将脑袋靠在了我的肩膀上:“聊快一点喔。”

    我摸了一下白兰的脑袋,重新看向爸爸。

    “还是先说更要紧的事情吧。”我犹豫着问他:“你会杀掉我吗?”

    他震惊于这个问题,继而无奈地注视着我,叹息道:“事实上,不想要继续活下去的一直都是你自己。你已经杀死过‘尤嘉莉’一次了不是吗?”

    人是由记忆组成的。

    遗忘了过去的身份确实与死过一遍没有差异。

    “那就别让我恢复记忆。”我理解了骸之前那番话的含义:“我现在过得还挺开心的。”

    爸爸点点头:“能看出来。”

    或许是他神情中淡淡的欣慰带给了我勇气,我继续问道:“那你以后会来看我吗?”

    他又愣住了。

    我看着他的表情,迟疑着问:“我没有相关经验,但我们不是家人吗?那见面应该很正常吧,太经常见面我也没法接受,不过偶尔还是应该见一见?”

    爸爸沉默半晌,忽然抬眼,认真地问道:“要不要干脆和我一起生活呢,缘。”

    ……要和真正的家人生活在一起吗?

    回到病房里时,我仍然在思考这个问题,大脑就像是被蜜糖一样的毒液腐化生锈,硬是一点也没转动,只能做到机械重复同一个问题。

    下巴被修长的指节挑起,我刚刚回神,随即被按在门前,后脑勺上倒是多出了一只手,温柔的拦在脑袋与悬窗之间。

    白兰垂着眼吻了下来,略带不满的在我唇上咬了一口,紧跟着舌深深探进来,火热而黏糊地卷起我的舌尖调情。很快,他察觉我的舌根已经酥麻着动弹不得,更加肆无忌惮地挑逗了起来。

    就这样吻了好一会儿,直到我有点喘不过来气,白兰才松开我的唇,只是身体没有动,紧紧把我卡在他和病房门之间,用温情藏起了目光中的少许阴翳。

    他抚摸着我的脸颊,声音中带着松散不真切的笑意:“不可以无视我喔,缘碳。”

    “你说话了吗……”人难免为自己的走神心虚。

    白兰凑上来,近到几乎要再次吻上来,微微眯起眼瞳有几分佯装生气的模样:“我叫了你好几声。”

    我抓着白兰的手晃了晃,直到把他脸上晃出笑意,干脆地再次同我接吻。

    刚刚被他咬过的位置这次被捉着吮吻,在被磨破之前终于换成了柔软的舌尖。白兰轻轻舔舐着那块被吮到充血的软rou,细密而酥痒的舒适很快让我过载的大脑又蒸发了一些理智。

    或许是因为如此,我没注意到白兰轻挑眉毛的动作。他紧接着伸手捂住我的眼睛,指尖隐约透出的目光似梦呓迷醉,吻随之变得细密又缓慢。

    我们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又吻了很久。

    一门之隔的室外,金发蓝眼的少年停在那里,错愕地看着眼前上演的吻戏。白发少年眼中带着若有似无的笑,与他简短的对视一眼后,徐徐张开那对纯白羽翼,宣告所有权一般裹住了怀中的少女。

    别来扫兴啊。他像是在这样说。

    巴吉尔应该立刻移开视线的。先去处理尸体,或者给同事发消息,去做点什么都好,总之不应该继续恬不知耻、目不转睛看着眼前这场仿佛热恋情侣的亲吻。

    可现实是,他身体被定住似的寸步不移地立在原地,如鹿一样的水色眼瞳凝视着那略显娇小的白色背影。看上去是被那样紧迫地压着索取,手臂却环绕在对方的脖颈上,这样只会被欺负得更过分吧。

    直到他们分开,巴吉尔才他垂下头凝视着尸体脑袋上一枪毙命的弹孔,品味着心脏处的苦涩。

    大概半分钟过后,他整理好表情,重新带着得体的笑容抬起头,敲响了门。

    少女受惊地转过头来,眼中蒙一层薄薄雾气,微肿的唇如玫瑰的花瓣一样娇艳,昭示着刚刚经历过如何暴行。他们对视两秒过后,她突然红着脸,狠狠给了抱着自己的人一拳。

    “哎呀。”白兰做作地捂住胸口,眼神不轻不重划过门外的少年,薄紫色的眼瞳就像是背光阴影里一盏苍白的灯,幽幽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