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101 事毕于今,不溺旧往,早登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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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事情关涉太多,薛预泽收到消息带着崔乔匆匆赶来,却差点没能进自家的医院。 到了急救室前,崔乔看着一张张面沉如水的熟悉面庞,忍不住吞咽了一下,找到一脸疲惫的宁瓅:“瓅瓅,你mama她——” 宁瓅看见是他,站起来,声音有点哑:“失血过多,喉部刀刺伤,紧急做了气道切开,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 隔壁穿着警卫服的小哥抬头看过来一眼,被封远英怒视一眼,又低头盯着自己的手铐。 薛预泽抿了一下嘴唇,虽然觉得应该是她有意为之,但实在是放心不下,拔腿去找人了解情况。崔乔左右打量了一遍,靠近了压低声音问宁瓅:“你……爸爸呢?” 宁瓅的神情放空了一下:“收拾残局吧。” 残局。 崔乔难得生出了一点怯,想问,却又不太敢问。 “我看到你的新视频了,”宁瓅似乎有安慰他的意思,还笑了一下,眉眼弯弯,“mama跟你在一起很开心。” 崔乔想回一个笑,但是没笑出来。 咽部中刀,失血过多,这就是她说的心里有数?她到底有多喜欢他,竟然愿意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还有他,他就不觉得那条青云路太血腥了吗? “崔乔,瓅瓅!”薛预泽在走廊尽头叫了一声,“过来一下!” 崔乔回过神,扶了宁瓅一把:“过去听听吧。” 98 闭上眼,满地的鲜血,睁开眼,一张张老男人的面孔。 沈平莛猜测自己的脸色应该不算太好看,因为看了自己几眼后,老男人们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他没有急着说话,安安静静地喝完一杯茶,任清冽的茶香洗净呼吸道里的血腥气。 “是我的问题,”刘蒙先开了口,端端正正鞠了一个躬,“沈书记,因为我的工作失误,让——” 刘蒙有点说不下去。 沈平莛很轻地笑了一声:“因为刘蒙书记的工作失误,我夫人被偷偷摸摸送到黄家,让人肆意折磨,甚至很可能丢了命。” 楚长策沉声道:“说你的想法。” 他要真对自己夫人情深义重,现在就应该在医院守着,怎么会还有这么缜密的心思,布置那么多人来把他们围在这里。 沈平莛没有回应他的轻蔑,只是道:“杀人偿命。” 楚长策几乎要气笑了:“别说孩子话。”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沈平莛一字一句,盯着沉默的黄谷裕,“孩子话?” 平时毫不显山露水的徐江山竟然是第一个沉不住气的:“是朱鸿先动手,把小定砸得现在还没出院。” “那朱鸿流产是谁做的?”何效允冷笑一声,“这么算,这还欠着人命债呢。” 楚长策看了黄谷裕一眼,黄谷裕依然不吭声。 若说之前还有掩盖一切的可能,如今沈平莛占着上风,朱鸿那句“陪酒还是陪睡”,传出去就要引起轩然大波了。 他早就是弃子了。 楚长策稳了稳情绪,再次向沈平莛发问:“你想怎么办?” 沈平莛眉眼淡淡:“这个答案,对在座诸位,有意义吗?” 此话一出,场中一片死寂。 沈平莛的意思是,他不怕把事情做绝,哪怕外面洪水滔天。 刘蒙按捺不住怒气:“朱鸿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你一句话就打算要了那么多人的命给她陪葬?沈平莛,哪里有你这么做事的!” “我之前就是把人命看得太重了,”沈平莛语速很快,盯着他一字一句,“你心里清楚,我们究竟该不该死。” 这话出来,周遭气氛又僵住了。 沈平莛竟然有这样的魄力,连鱼死网破也不足惜。 片刻后,沈平莛道:“诸位,看看手里的文件,该签的都签了吧。” 几人面面相觑,而后低头拿过文件,一一看过来。 片刻后,楚长策笑了一声,不知道是气愤还是恍然无奈:“这就是他交给你办的事吧。” 在这种手段,是姜的手笔。 沈平莛没有否认,端起茶盏,似是催促的意思。 一摞文件利落签下,楚长策收笔起身,看向沈平莛:“我自认已经足够忌惮你,还是没想到你会藏得这么深,连——”楚长策指了指屋外严整的队伍,笑了一下:“驱狼吞虎,结果死得这么不体面,他也是咎由自取……算了,成王败寇,我等着看你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说完,楚长策拍了拍袖子,大步往外走去。 成王败寇,赢要赢得漂亮,输也不能输了风骨。他活到这把年纪了,脸面,尊位,都输得起。 99 当夜三点,沈平莛急匆匆地赶到医院,奔向看护病房。 “结束了吗?”宁瓅迎过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你mama怎么样了?”他忙问,“脱离生命危险了吗?” 宁瓅让他不要急,拉着他走到玻璃面前:“喉咙的伤口不是很严重,就是失血过多,mama体质很好,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沈平莛从没觉得“应该”两个字这么扎耳,隔着玻璃看见宁昭同雪白的脸,心里一阵阵的闷痛,又有些哀和怒。 他不需要她做到这个地步。 刀一下一下往自己身上划,她是想凌迟谁的心? “好了,别在那里自责了,说没事就没事,你担心有什么用?”宁瓅拍了他一下,“来换换心情,小泽和崔叔叔还没睡呢,你要不要见见他们?” 沈平莛都不想理她,他现在见他们做什么。 宁瓅吐槽:“你别把小妾不当人看,我看mama现在可喜欢崔叔叔了。你还不拿出正妻该有的样子,哪天mama要跟你离婚,你可哭都没地方哭。” “你说什么?”沈平莛转头盯着他,蹙眉,“你妈跟崔乔怎么了?” “……不是吧,”宁瓅有点恍惚,“当天你不是让mama跟崔叔叔说清楚吗?” 沈平莛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的意思是,说清楚是指旧情复燃。” “……mama每次碰见‘说清楚’这种事都是这样的结局啊,”宁瓅尴尬地挠了一下脑袋,“我以为你知道的。” 沈平莛没工夫分辨他到底能从哪里知道,吸了一口冷气,按住宁瓅的肩膀:“你mama现在跟崔乔在一起了。” 宁瓅迟疑道:“……要不就不算?我觉得崔叔叔应该不会心心念念求个名分。” “他还、咳!”沈平莛压住声音,“名分?” “我就是说说,崔叔叔肯定不敢动让mama离婚的心思,”宁瓅安慰道,“放心啦老爸,不管mama心里怎么想的,崔叔叔也不可能比小泽差多少,动摇不了你的地位的。” “……还有薛预泽。” “啊,小泽的醋你也吃,”宁瓅诧异,“mama的宠物而已。” “……” 沈平莛坐到边上的椅子上:“你别说话了。” “好,婷婷你静静哦,”宁瓅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安慰小泽和崔叔叔了。” “……” 这闺女到底怎么养的? 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候,沈平莛没办法时时刻刻在这里待着,第二天一早想了想,还是准备跟崔乔和薛预泽聊一聊。 “很久没见了,”沈平莛微微一笑,释放出一点善意,“有劳二位费心,一直在这里守着。” 三人都是几夜没睡好的,看着都不怎么精神,只是倦怠让眉眼柔软下来,反倒显得气氛出奇的和谐。 薛预泽还是很客气,让人沏了好茶来:“帮不上宁老师什么忙,您不怪罪就好。” 她还在他们家医院住着,他说帮不上什么忙。 茶案端上来,沈平莛琢磨着他的话,亲手斟出两杯,推到对面去:“两位拨冗陪她散心,我很感激。” 一句话彰明主权,薛预泽听得心里都有点涩,笑了一下:“有宁老师这样的妙人相陪,该是我求之不得。” 两位,我。 看来薛预泽是不准备代表崔乔了。 于是沈平莛略略颔首,看向崔乔,目光显得很深:“还没恭喜你们,拿了那么厉害的奖。” 崔乔接过茶水道谢,笑道:“她都没怎么开心,我这个陪衬就更没理由受这句恭喜了。” 沈平莛心下一顿。 她没怎么开心。 这是责怪他在耽误她。 沈平莛不大在意崔乔的敌意和冒犯,只是肯定了宁瓅的猜测。他想到隔壁躺着的她,心里有些隐约的刺痛,还有说不出的难捱滋味。 她似乎愿意为他付出生命,却又收回了自己的忠贞,而之前他对此习以为常,甚至不屑一顾。 沉默蔓延了片刻,崔乔又问,还是笑着:“她说近来有生育的打算,现在看来还得往后放放了。有研究表明母体最佳生育年龄在34到40岁,她刚受了那么重的伤,希望您能劝劝她,让她不要那么着急。” 薛预泽心里叹了一句真是恃宠而骄不怕死,却也忍不住看好戏一样望过去,就见沈平莛的脸色rou眼可见地冷下来了。 她一去小半年,跟他们说有生育打算? 什么意思,她理直气壮出了轨还不够,准备让他给其他男人养孩子? 食指下意识地在茶几上敲了两下,沈平莛收敛了前倾的姿态,坐进沙发深处:“是不急。” 崔乔仿佛没感受到他的意味深长,在火上浇了一把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您最近要是太忙,不用急着过来。我照顾同同那么多年了,知道怎么伺候她。” 沈平莛差点要被气笑了,没见过挑衅得这么直白的人:“你” “爸爸!” 宁瓅的呼唤一下子浇熄了他心里的火苗,沈平莛回头,神色一缓:“回来了。” 宁瓅回去洗漱拿衣服去了,封远英接送来回的。 “英英说有事要跟你说,你出来一下吧,”宁瓅探头看了看,“你们都在啊,没吵架吧?” 薛预泽对她招招手,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沈平莛看了两人一样,起身离开,等门关上,薛预泽道:“我以为你能有什么特别的好办法,还是对付我那一套。” 崔乔神色不动:“挑衅而已,能有什么特别的。” “那除了挑衅呢?” “除了挑衅,当然就是诛心,”崔乔眉梢一挑,看着他,“你觉得你跟我长得像吗?” “?” 薛预泽喉间一哽,而后感慨:“……你真是个坏人。” 他拳头都硬了。 “我想跟她在一起,”崔乔收回目光,小声道,“当坏人也没关系。” 宁昭同的身体素质很好,虽然没办法说话也不被允许过多的起身,但醒过来后意识就很清明了。 沈平莛和薛预泽都忙,崔乔知道是自己上分的机会,伺候得可谓相当尽心。又到中午,宁昭同看着他带着精心准备的饭菜进门,在平板上打出一行字递给他:【辛苦了,亲亲】 “嗯,不辛苦啊,”崔乔这几天脸上的笑都是发乎内心的,相当具有感染力,“能单独跟你在一起,这种机会以前就不多,以后估计就更少了。” 宁昭同怔了一下,而后垂了一下眼睛。 有太多话想说,又觉得打字太累。 突然颊边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她诧异抬头,看见他笑得漂亮:“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啊,我还等着听你夸我。” 她动了几下嘴唇:【夸你?】 “我好嫉妒你老公,但是我全都识大体地忍下来了,每天任劳任怨地伺候你,”他理直气壮,“不该夸吗?” 她失笑,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印了一下:【真乖!】 “知道我乖就多喜欢我一点,”他把饭菜摆好,开始给她做吃播,“每天吃那么多,我都胖了,你得负责。” “……” 宁昭同朝他扬了一下拳头,看有回血迹象连忙把手放平。 妈的,等她好了就饿他几天,把他捆着让他看着自己吃好吃的! 晚上宁瓅过来送饭,一进门就问崔乔:“崔叔叔,今晚你还守在这里啊?” 崔乔道了谢接过饭盒:“你想在这里睡吗?” “我都可以,但崔叔叔你该好好休息了,”宁瓅认真地打量他,“你再熬下去,以后就只能靠才华吸引mama了。” “……好,”被戳中死xue,崔乔艰难地做下决定,“今晚我回家睡。” 回家。 崔叔叔真是,永远想在嘴上占便宜。 宁瓅一笑,眉眼弯弯:“不过崔叔叔你为什么休息不好啊,mama晚上拉着你聊天吗?” “哦,不是,”崔乔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她睡觉的时候好可爱,我忍不住拍了好多照片。” “……” 宁瓅恶寒:“不至于吧。” “至于的,”崔乔眨了眨眼,掏出手机,“给你发几个珍藏表情包。” 今晚闺女伺候,宁昭同松了口气:【总算走了。】 宁瓅忍不住笑:“那么痛苦啊,不就眼睛一闭到天亮的事吗?总不至于你这么躺着,崔叔叔还sao扰你。” 不过那几张表情包真的很不错。 【目光sao扰也是sao扰】,宁昭同飞快打字,点了语音阅读,【他到底什么时候忙完?】 “感觉不止是忙的原因,”宁瓅俯身整理柜子,“估计是因为崔叔叔和小泽的事,婷婷过不去。” 【哪个层面过不去?】 “哎,真不想秒懂,”宁瓅苦恼,“应该都有吧。婷婷占有欲那么强,就算你只是想春风一度,没想给崔叔叔和小泽名分,也得做好多心理建设。” 春风一度可还行,宁昭同有点想笑:【你也觉得他占有欲强啊?】 电子合成女声直板板地念出那个“啊”,宁瓅被逗笑了:“可强了,就是好面子,不肯承认。有时候还得装着端庄大方开放得体,说服自己那都是你的自由。你知道婷婷书房有一个小箱子,专门装自己掰坏的光碟吗?” 【?】 “我前两天偷偷看了一眼,最上层全是《牺.牲》,估计有十好几张,”宁瓅忍笑,“英英都忍不住了,偷偷问我婷婷究竟要做什么,他要是再去刻这个电影,安哥都要忍不住跟婷婷举报他觊觎领导夫人了。” 宁昭同有点懵:【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宁瓅收拾好东西,给她掖了掖被子,“有时候觉得婷婷也挺可爱的。mama,有占有欲是正常的,你不要苛责婷婷。” 宁昭同失笑:【你怎么现在就开始拉偏架。】 “毕竟你有很多叔叔嘛,婷婷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宁瓅叹了口气,“说起来挺无解的……可能最强烈的占有欲,就是希望对方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或者说,婷婷希望你对他有浓烈且唯一的占有欲,这就是最深重的占有欲了。” 宁昭同被稍稍刺了一下。 瓅瓅的意思是,沈平莛希望她能从一而终、非你不可地爱他。 “当然,咱们也不能光替他着想,否则我也不会劝你跟崔叔叔说清楚,”宁瓅往回找补了两句,“但是mama,上辈子,婷婷很清楚自己介入者的身份,所以他有再多不甘也只能认命。这辈子是你找上婷婷,跟他缔结婚姻这样的专偶关系,又自己打破的。说到底是你伤害了婷婷,你的态度不要太强硬了。” 【我知道。】 宁瓅点了点头,然后又有点愁:“婷婷现在心里多难受啊,我看小泽和崔叔叔那样子,说不定还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宁昭同瞅了她一会儿,【那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我哄哄?】 宁瓅听完,扑哧一声:“算了,现在正是他一生当中事业上最要紧的时候,等尘埃落定再来收拾后院吧,不然出事儿了还得怪我们。” 宁昭同有点无奈闺女的话,目送她出门扔垃圾,垂下眼睛,不免有几分不是滋味。 他一生当中,事业上最要紧的时候。 而她的事业,她的爱情,她的婚姻,好像都开始乱了。 国内风波平得比所有人意想中都快,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继任规则第一次派上用场,几家无奈几家雀跃:无奈的是如今“副主席”早就是个象征意义大于实权的头衔,做不了主,而雀跃的是正因如此,一场天翻地覆才结成的果子,不至被人摘走。 近来外国智库网站和各大头条都很喜欢引用那句“当公主不是一件好事”,暗示如今中国高层格局,不仅对于坐收渔翁之利的沈,还是对于站错队还软着陆的刘。 当公主掣肘太多,因为头顶上还有爹妈。 现在,女儿们长大了。 两个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的少壮派,能掀出什么样的滔天巨浪,每个人都惴惴地期待着。 当然,这句话的原作者也是受尽关注,毕竟她本身就在一个话题度很高的领域做到顶尖,据说还是个敢拎板砖就上的烈性女子。可惜,除了听床师发的“受了很重的伤”“被折磨得很惨”一类的捕风捉影,暂时还没有可靠信源的消息。 崔青松一边刷着群里老哥关于“朱鸿究竟遭遇了什么”的擦边劲爆猜测,一边看着儿子在家族群里发的同同和猫岁月静好,一时有点迷茫。 【儿子:(图)】 【儿子:(图)】 【儿子:(图)】 【儿子:上回吴琴同志念叨我养猫,我就养了一只,你看,同同养了三只】 【老婆大人:同同养两百只也养得起,你能养活自己吗?】 【儿子:我可以给同同当猫】 【儿子:(猫猫可爱.JPG)】 【老婆大人:臭不要脸。】 【小乔,同同还有多久能出院啊?】 【儿子:快了,估计这星期就可以】 【儿子:(图)】 【儿子:正在做检查,瓅瓅陪着】 崔青松多看了那个“瓅”字几眼,心说原来是这么写的,继续语音输入。 【你一直守着同同,沈没有什么意见吧?】 【儿子:什么意见啊?】 【老婆大人:臭小子,你少装模做样的。让你避嫌让你避嫌,你还这么贴上去,我看你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崔青松瞠目结舌。 等等,老婆,你这节奏有点快,什么心思? 【儿子:亲爱的老母亲,我们私聊】 【儿子:(猫猫可爱.JPG)】 【老婆大人:要瞒着你爸的事你还敢做,崔乔,你真是翅膀硬了。】 【儿子:老妈!】 【儿子:我是没想好怎么跟你们说】 【儿子:爸你别急,同同本来就想离婚了】 【儿子:我就是上赶着早了点,怕排不上队】 崔青松放下手机,锤了锤胸口,吃了片药。 【儿子:老妈你是不是嫌弃同同结过婚,所以不愿意我跟她在一起】 【老婆大人:我不是,我是希望你撒泡尿照照自己。】 【儿子:吴琴同志,你退休以后说话越来越伤人了】 【老婆大人:我自己养的祸害我自己知道。】 【儿子:那你反省一下】 【老婆大人: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儿子:怎么突然转了话题】 【儿子:同同可能要去非洲待几年,我想跟她一起去】 【老婆大人:你因为在非洲待不住辞职了,现在要跟着同同去非洲。】 【儿子:是这么一回事】 【老婆大人:崔乔,你真是越来越混账了。】 【儿子:我朝着家的方向跪下了,希望亲爱的母亲能原谅我】 【老婆大人:下周回来一趟。】 【儿子:下周可能不行】 【老婆大人:你要忙什么?】 【儿子:尝试成为家庭煮夫】 【老婆大人:?】 【儿子:老妈你都会打问号了,太厉害了!(大拇指)】 【儿子:不说了,回去给瓅瓅做饭了】 崔青松猛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出:“吴琴!” 吴琴骂骂咧咧地从房间里出来,拴上围裙:“这臭小子不是来真的吧,得给同同惹多少麻烦啊……” 崔青松:“……” 突然觉得儿子有点惨怎么回事,连亲妈都不支持。 不行,那他态度不好太强硬了。 100 上次见沈平莛是三天前,看他满脸疲惫,自己连忙把他劝回去休息了。结果今天出院他都没来。 宁昭同摸了摸小臂上的绷带,钻进后座,崔乔跟上来,由司机关上车门。 车一发动,她倚在薛预泽身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师傅挺眼生的。” 薛预泽挂掉言明方的电话,将手里的文件放到侧面,小心翼翼地搂住她:“行政那边新招的,姓林。” 林师傅对着后视镜颔首示意,宁昭同一笑,打了个招呼,又道:“听着又是小言。” “是。” “你怎么老逮着他一个人薅,有时候还拽上他当司机,”宁昭同吐槽,“你那办公室养着当摆件的。” 薛预泽开玩笑:“是的,都是精挑细选的美丽女士,不忍心劳累苛责。” 崔乔琢磨了一下,肯定道:“宝玉行为。” 三个人都笑,宁瓅在副驾驶上打了个哈欠:“小泽,今晚薛辞要去吗?” 因为宁昭同介入得早,这辈子薛明望没来得及把石兰香娶进门,边瑶瑶的事就爆雷了。薛怀安听到消息乐得跟什么似的,连忙把边瑶瑶母女娶进家门,连带着薛明望都看顺眼了。 薛预泽乍听到这么一句,小声问道:“瓅瓅,你和小辞之间有什么不愉快吗?” “那倒也没有,”宁瓅撑着脸,“现在我都比他大多少了。” 宁昭同忍笑:“就,薛辞追过她。” “?” “?” 崔乔偷偷摸摸地问:“薛辞是谁啊?” 宁昭同解释:“薛预泽弟弟。” “……那瓅瓅是,”崔乔算了一下,“这辈分乱了啊。” 宁昭同拍了拍薛预泽的肩膀:“崔乔那么刻薄的人竟然没有戳破可能是三代直系血亲这件事,他好爱你。” 薛预泽发问:“可能?” 宁瓅探头:“可能?” “……可能吧,”宁昭同用指节蹭了一下鼻子,有点尴尬,“这不重要,反正瓅瓅也不可能管你叫爹。” 薛预泽含蓄表示:“我可以接受。” “我不能接受,”宁瓅摇头,“我怕太爷爷想培养我当继承人。” 林师傅呛了一下,连忙压住。 薛预泽就不明白了:“你都管爷爷叫太爷爷了,为什么不肯管我叫爸爸?” “那么明显的答案你还要问,小泽你好笨,”宁瓅不满,“我叫你们叫老爷子太爷爷,宁家那位太爷爷又不会吃醋。但是我要是管你叫爸爸,有意见的人就多了去了,连你二叔都坐不住。” “……” 宁昭同抱歉地看着薛预泽:“不好意思啊,你们自个儿养的,我管不了。” 崔乔搭话:“瓅瓅对继承薛家没想法吗?” 宁瓅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崔叔叔,本公主当资本家已经够对不起列祖列宗了,你竟然想让我给资本家当狗?!” 薛预泽:“……” 你说的这个狗,现在是不是我在当? 崔乔乐得不行,倒也觉得那个“公主”稍显刺耳:“殿下,新时代了。” “不行,我们宁家人的风骨不允许我于名利汲汲碌碌,”宁瓅讨好地看着宁昭同,“是吧mama?” 宁昭同看她:“你哪儿来的列祖列宗?” “……我也算周天子的血脉吧,至少名义上,”宁瓅嘴硬,“好了好了,快到了,不要聊了。” 三人齐齐一笑,不难为她,而后崔乔和薛预泽隔着宁昭同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莫名感受。 这句戏语,勉强说得通,但也实在是太勉强了些。 薛家老宅,宁瓅比宁昭同还熟悉的地方。 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彼此介绍一遍,宁瓅上去就给薛老爷子磕了个头,祝福的话说得比薛预泽嘴还甜。 崔乔都看愣了,拽了宁昭同一下:“这也是你们家的家风?” “不,我们家孩子里只有她爱这么干,估计是跪少了,”宁昭同想了想,“挺好,招老辈儿喜欢。” 薛老爷子脸都要笑开花了。 崔乔眉梢一动:“孩子里?” 宁昭同看他一眼,警告道:“我不说的就少问。” 崔乔连忙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示意自己今天就是来见见世面的。 薛老爷子出手一向宽裕,看宁瓅收了礼物也没有什么太喜出望外的模样,心里顿时更妥帖了,觉得这孩子是真心亲近他:“你叫什么,瓅瓅啊?” “斜王旁一个繁体的音乐的乐,是珠玉之光的意思,”宁瓅卖乖,咬字脆生生的,“玓瓅之珠宛如明月,能照万江也,mama说我是她的小月亮和小珍珠。” 这一番话更是搔到了薛老爷子的痒处,乐呵呵地把她拉过来,自己最宠的大孙子都被挤一边去了。不过宁瓅现在比薛辞大太多了,边瑶瑶也没什么忌惮的心思,只是似有若无地打量过来,心里觉得薛预泽真是心比天高。 连朱鸿都敢动心思。 薛老爷子实在喜欢宁瓅,但对着宁昭同就不好那么亲近了,一场家宴不温不火,大部分都是薛重光和苏洛方在调节气氛。 苏洛方长了张刻薄的脸,笑起来倒还温和几分:“说来也是缘分,我们苏家和陈家还算沾亲带故。” 薛预泽这点事也就薛老爷子和薛重光知道,否则苏洛方还真忍不下这尴尬。宁昭同听完,倒隐约把苏家情况理清楚了:“苏家,您是文敬母亲那一族是吧?” 苏洛方神情更缓了:“是,要我说,你们陈家老爷子对文敬,那可真是没话说。前几年年节,文敬在陈家好像受了点委屈,竟然是老爷子亲自上门给族长道歉的,不知道您知不知道这件事?” “知道,”宁昭同笑,“那委屈就是我给他受的。” 满座一静。 苏洛方神情一尬:“啊,那这孩子真是不懂事,您是长辈……” “长不长辈倒是没关系,我也是个没大没小的,天天管六舅妈叫潇湘,”宁昭同知道苏洛方和秦潇湘认识,“懂事了就好,否则容易给你们家招祸。” 苏洛方讪讪应下,心说这事儿还得问问嫂子到底什么情况。 薛辞对崔乔似乎有些别样的兴趣,一直瞅他,薛老爷子发现了,也多问一句:“这位崔先生,不知道是怎么认识小泽的?” 薛预泽一听就笑:“爷爷,你不是问我在上个月的事里扮演什么角色吗?” 这话也随口出来了,薛老爷子瞪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您问我是不是薛绍,我说我连薛怀义都当不了,”薛预泽也是够放肆的,这种戏言都吐出来了,笑着抬下巴指了一下崔乔,“这倒是当之无愧的崔湜。” 宁瓅和宁昭同齐齐扑哧一声,薛老爷子看着崔乔略有茫然的模样,笑得轻咳一声,无奈摇头。 崔乔好气,拉了一下宁昭同:“你们怎么歧视文盲!” 宁瓅忍笑:“崔叔叔,这个不能在饭桌上说。” “不行吗?”薛预泽佯作无辜,“有什么不能说的,太平公主的男宠而已。” 崔乔:“?” 宁瓅狡黠地眨眨眼:“正好,崔湜还做过襄州刺史哦,大概就是襄阳市委书记,崔叔叔你努力一下吧。” 薛预泽和朱鸿的事,薛老爷子是不支持的。 但是薛老爷子支不支持都无所谓,反正他们的事儿他也管不了,只能是他们怎么说他就怎么信。 在薛家老宅借宿一夜,第二天宁昭同宁瓅去给解春芳上了一炷香,然后就收拾着准备回家了。 路上崔乔问宁昭同:“今年回襄阳吗?” “别问,定不了,”宁昭同看着窗外的景色,“你跟你爸妈怎么说的?” 崔乔一听,略有苦恼:“我妈看出来了。” 宁瓅轻哼一声:“鬼才看不出来。” “我爸没看出来。” “……你不许跟崔爷爷说!”宁瓅把话收回来,警告他,“所以你怎么说的。” 崔乔叹了一口气:“我说我在等你离婚,提前拿号免得排不上。我妈说她养的祸害她知道,让我撒泡尿照照自己。” 两母女笑出声。 笑完,宁昭同道:“那你是什么想法?” “这还用问吗,我肯定想得寸进尺登堂入室。”崔乔说得理直气壮。 “我觉得可以,”宁昭同说得很认真,“那你从现在开始推动一妻多夫立法吧。” 宁瓅乐得方向盘都歪了一下。 崔乔又叹了一口气,伸手抱住她:“那我们只能远走高飞了。” 宁昭同摸了摸他的脸:“真要跟我去非洲啊?” “我太期待了。” “期待非洲?” “宁昭同,做人不能那么过分。” 宁昭同轻笑一声,指腹磨了磨他漂亮的嘴唇:“怕你觉得不值得。” “我这两年经历的事,好像比上半辈子加起来还清晰,”他轻轻蹭着她的手指,像在落下啄吻,“所以我想,我应该不会觉得不值得。” 她收回手:“你好会,你是不是那种天天看情诗推送的人。” “这倒没有,但是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在心里写一句,”他不肯让她把手抽回去,握进怀里,含笑的眼睛看着她,“你想听吗?” 宁瓅暴躁地按了一下喇叭:“能不能照顾一下你们亲爱的女儿正处于异地恋分离状态中的感受!” 宁昭同看了崔乔一会儿,笑了一下:“宝贝,音乐声音开大一点,不要回头。” 宁瓅:? 宁瓅屈辱地调大了音量,眼睛定定落在前方。 宁昭同一把按住崔乔亲了上去:“你是真不怕老子教训你……” 是这样吧,她的前路其实不缺人陪着一起走。 她没理由做不出离开的决定。 101 国庆假期,她和瓅瓅昨天就到家了。 沈平莛看着栏杆上怒放的秋菊,驻步在门口,却没有急着拧门进去。 思绪乱成一团,却没有精力整理,于是生出了一点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许久,他推门而入,手已经被今天的大风吹得有点发凉。 意料之外的是,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又多看了身后的封远英一眼,不知道他是否察觉。 书房卧室都在二楼,他偏偏将外套脱在沙发上,又在一楼的盥洗室洗了手和脸。磨蹭了一会儿,他踩着拖鞋拾级而上,封远英在后面看着,总觉得步调有点沉。 手握上书房的门把手,按下,却又放了手。 沈平莛看着面前的木门,顿了顿,转身朝主卧走。 他还没想清楚自己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却明白不能缺乏直面结局的勇气。 推开门,一个清瘦了些许的背影。 她应该是正在工作,左右两摞累得高高的书,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过了一会儿,她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偏头看来,而后笑出几分惊喜:“你回来了!” 惊喜。 他有些难堪地意识到,他开始怀疑她的情绪是否真实。 “嗯,回来了,”他合上门走过来,“在写论文吗?” “不是,在问一个朋友一点专业问题,”宁昭同没有说太细,站起来抱住他,也不顾及小臂口子,抱得很用力,“好想你。” 他搂住她的腰:“对不起,没能来接你出院。” “你忙该忙的才对,来了我也会把你劝回去的,”她吸着他身上的味道,一半的体重都压上去了,“困不困,要不要睡一会儿?” 她都快把他扑到床上去了,他失笑,用了点力把她抱起来,压在床上:“好,睡一会儿。” 他就这么埋在自己胸上不动,她觉得目前应该是没有下一步了,伸手去床头摸到关窗帘的按钮,把天光遮住。 光线一点点暗下来,他眼里的神色也跟着黯下来。 “别生气好不好?”她出声,嗓子是哑的,胸腔也轻微震动。 他埋得再深了一些,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我不生气。” 她辨认了一下才听懂,摸了摸他的后脑,头发剪短了,有些扎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脸来,不知道是因为疲惫还是什么,眼底有点发红:“宁昭同。” 她鼻子一下子就酸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你道歉……”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笑很倦怠,像是竭力压着什么,“宁昭同,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近来噩梦频繁得像母亲去世的那个冬日。 阴雨连绵,下得心都是沉甸甸的。 他甚至一次次尝试着说服自己,他没有必要求她一心一意相待,他不需要爱情,她是个足够优秀的夫人就够了……但他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会自欺。 她主动走入另一些男人的怀抱,告诉他,你从来不是不可或缺。 而那些关于忠贞不二携手一生的想象,终究也只是荒谬的想象。 “其实你不需要我的,沈平莛,”她道,“上辈子,这辈子,自始至终,你从来都不需要我,就能走到你想去的地方。” 譬如那支夤夜发难,却连她都没见到过蛛丝马迹的队伍。 譬如呈给楚的那份文件,譬如向何展露的诚意。 她没探求过,他便心安理得地瞒下来。 他听见了,听清了。 他那么多没出口的话,她好像都一清二楚。 于是他知道,她真的是早早就已下定决心,要离开他。 “不能留下来吗?”他发问,实则是一个请求。 “我也走不到哪里去,”她回答,“我的名字会一直跟你躺在一起。” 他走到这个位置,不可能再离婚,影响自己的官声。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却无力再求一个了。 沉默蔓延了许久,久到心跳都逐渐同频,一起一伏地跃动,越跳越冰冷。 “我以为我们会生一个孩子,一家四口,”他出声,音色艰涩,“走到最后。” 他用力的抱住她,像孩童依恋他的母亲,他意识到了,却不肯放手。 “走到这里已经够了,”她轻声道,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沈平莛,我很感激你,直到现在,也没有指责我所求过多。” 所求过多。 他喉头发紧:“对不起,我……”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驯服和坦诚。 他做不了他梦想中的爱人。 “该我向你抱歉,我说了,是我所求太多,”她将一个轻柔的吻印在他眉间,“无妨。” “就走到这里吧。” “此后……祝先生事毕于今,不溺旧往。” “早登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