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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后生缘(do时有断肢描写,慎入)

    [6]

    刺杀当晚贾诩救了一个半鲛人,无心救下的。恰好遇见,又恰好都是鲛人。在岸上的鲛人命总是这样,不是被敲骨剥髓就是被弃如敝履。

    这个半鲛人与二皇子有关系,当时红着脸,现在红着眼。

    咸阳那时半鲛人已经维持不住人形,全靠一点恨吊起轻薄的命。她抚过手腕上的水流,对贾诩笑道:“前辈,我要是早有这样的法术,又何必再拖延到这时。”

    半鲛人本是不会法术的,她这不到二十的年岁里从没修行过。贾诩知道她是跟米rou仙人做了交易。

    他那时觉得蠢,拿命跟人做交易竟然只是要杀一个混血皇子。

    现在他也成了蠢人。

    米rou仙人含着笑意问道:“续上缘分可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你还诅咒过他们。你要拿什么跟我做交换?”

    “你要什么都可以。”

    海水一样青蓝的眼睛,中间一点红,像毒。那双眼睛在他的身上来回打量,眼神一勾,像扯出了血rou:“都说鲛人血rou香美脆味,世间绝味……我还从没尝过呢。”

    贾诩重回了长安,长安变了,又好像没变。他听到有两个人在谈论。

    “二皇子通敌叛国,三皇子早夭,大皇子——去平反突厥的居然是个女人而不是大皇子。还有人推那女人当太子,多荒唐。”

    广陵王还活着!

    “这你就不懂了,那四公主听说福薄命浅,活不了多久了,还没回来就该死在半路了。再说这皇位自古以来就是男人坐的,有女人什么事?”

    “这公主敢女扮男装多年,还去边疆平反,本就是悍妇,等坐上皇位,不知道要成什么样的暴君,那时哪还有我们说话的份?你就是不懂……”

    胸膛里的那颗东西骤然一缩,克制不住地走上前,贾诩冷声道:“她要是暴君,哪有你嚼舌根的机会?”

    福薄命浅,活不了多久……三百年前,他拿一片真心去赌别人的真心,一败涂地。今日,他拿自己的骨rou去赌另一个人的性命,甚至血本无归。

    到处是人,到处是雨,飞檐翘角的皇城下雨与人的影子交织,萧瑟的秋雨打湿了人的影子,全是生人,没有一片熟悉的影子。

    眼角火燎般的疼痛,在这里被人发现是鲛人不好,然而……贾诩攥紧了拐杖,垂下头,眼前突地黑了,泪珠一串串地披散而下。

    有人高喊着:“珍珠,是珍珠!”

    人群如一堵浓郁的黑墙劈头盖脸地将他吞没了。

    有一只手揽住他,轻轻巧巧把他兜出人群。手的主人把伞撑在他头顶,揩过他的眼角,似是叹息地轻声道:“先生,雨天记得撑伞,不要淋雨。”

    他抬眼,眼里撞进熟悉的人。

    [7]

    一只细瘦的手将罗帕递到贾诩手上,一触即收。广陵王的眼神在贾诩身上久久凝望着,然而当贾诩回望过去时,她又收回目光,垂下眼睑望向别处。方才在马车上就是这样。

    她瘦了,手背上多了伤痕,曾经有些许稚气的脸也多了沉稳,最显眼的还是身上的服饰,高髻纤裳,斜插一支金镶珊瑚花蝠簪——已然不再掩饰女子的身份。

    正细细打量着,忽然两个人视线就撞上了。贾诩道:“你还恨我吗?”

    广陵王顿了顿,只是说:“先生头发湿了,放着不管着凉可不好。”

    那方罗帕就置在贾诩膝上,但是他没动,直勾勾地看着广陵王。发丝上的水一滴滴地打在巾帕上,映出几条湿疤,不多时便湿了整块巾帕和衣物。他执拗道:“你恨我?”

    叹了口气,广陵王低声嘱咐了婢女几句,取回来新的巾帕。

    她靠过来,手指隔着巾帕轻轻地搁在贾诩头上,随后温柔地擦拭起来。

    挑落的长发和巾帕隔绝了视线,广陵王轻声道:“我不喜欢陛下,不喜欢这些兄弟,不是不喜欢这个国家。所以,不会愿意有突厥人进入边疆。”

    身子一僵,贾诩攥紧了手指,就听到广陵王叹气,继续道:“家族仇恨和国家本该是两码事,但在我们这一脉跟你的关系里,这是一笔怎么样都算不清的帐……先生,如果有人拔了我的骨头,我只会报复得比你更厉害。”

    广陵王微微蹙着眉,笑意有些苦涩:“岸上的这些事对你来说可能太难忘记,但我希望你能离内陆远些,去过另一种生活。”

    “你不原谅我,你还恨着我。”巾帕下的头垂着,声音带着闷。手指刚攥到广陵王的衣袖,又落下。

    “要说恨,我不会恨你的……我只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又来长安了。”擦拭的动作停了,分明没有对上视线,广陵王却瞟开了目光,她舔了舔唇又咬了口下唇,声音有些生涩,“是因为、我吗?”

    忽地一切声音都停止了,连雨水打在绿叶的声音都喧杂。此刻又像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除夕夜晚,头发间闷了雨水的潮湿,湿透的衣物黏在身上,沉重的。广陵王滞了下,手指一动,要缩回手:“先生还是早日回……”

    手腕被人拉住了,贾诩揭开一角巾帕,一眨不眨地把广陵王装进视线里:“是因为你。”

    讶异地“啊”了声,广陵王空白了表情,只有一张冷脸。

    路途遥遥,迟了三年的回答。比起欣喜愉悦,更多是觉得有一阵风吹斜了屋外的雨水,可是那阵子濡湿还在,纵然雨水被风吹跑,也残存湿黏的触感。

    张了张口,贾诩还想补充些话,但沉涩的话语在口中打转。太重了,不敢说出去,怕说出去了没人接,掉在地上兀自摔得粉碎。他看着广陵王面无表情的脸,顷刻间像是附身到了三年前广陵王的身上——时光荏苒,两人换了位。

    气力丢失了,手脚发麻,贾诩垂下眼帘,艰难地站起身,人朝向屋门。广陵王下意识地扯住他的手,他又回望过去。

    “殿下。”屋外的婢女敲了敲门。

    “进来。”广陵王猛地回了神,错综复杂的情绪全收存进面具里。

    一桶热水搬进屋中,侍女们识趣地退出了。广陵王手中还攥着贾诩的手,好整以暇地说道:“先生身上的衣物都湿了,先将湿衣物换下吧,本王叫侍女们为先生准备一套新的。”

    “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视线从地面转上广陵王的脸又落到交叠的双手。广陵王紧了紧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不肯放开。贾诩轻声道:“殿下能先出去吗?”

    手握的更紧了,广陵王整个人倚过来,轻声细语:“我不想出去。”

    纷纷扰扰的心绪都抛到了身后,最纯粹的情感驱动了身体。广陵王的手指落到衣襟上,她挨过来,唇吻在贾诩的唇上一触而过:“阿和,我想叫你离开内陆的,但,你说是因为我才来长安……我不想出去了。”

    “等等,殿下……”稍稍错开了些脸,然而还是接了吻。许久没有人触碰的身子,褪下衣物时,贾诩像以前一样开始颤栗,身子却贴近了,他往前靠,环住广陵王的腰,缓缓加深了吻。

    右腿带动身子,左腿传来顿涩的滞感。广陵王的手已经揭开衣物,沿着侧腰滑至臀部,贾诩发了慌,把手往前一推,要把她推开:“殿下!”

    太迟了,那条穿戴假肢的左腿暴露在空气中。她的手,恰好就停在木质假肢上。

    [8]

    “谁干的?”

    “……别继续了。”

    话是同时说出口的。即刻间,广陵王在面上推出一个笑意,然而紧绷绷的,眉梢眼角全往上吊,笑着,嘴角却是朝下撇的,嗓音有点沙哑:“阿和,是谁把你……”

    “别做了……”贾诩没听到一样,前倾的身体猛然滞住了,双唇颤抖,两眼惘惘,视线直直地看着身后。他抬起一只手掩在自己面上,另一只手仍推着广陵王。

    向后望去,一面髹漆镜立在那,镜面里是狰狞的断肢瘸腿,凹凸不平的肌肤褶皱。镜面外,是广陵王置在沉疮上的手,手下每一寸肌肤都在抖,活着的,但也活得自贱。镜里镜外都是残疾,残疾带来了更多的残疾。

    腾烧的怒火刹那间浇灭了,留下死寂的灰烬,微微闪点红。

    广陵王去吻他。

    贾诩拦住,拿衣物去掩断肢:“别做了……别做了……”

    “阿和。”广陵王眼里蒙了层水壳子,一眨,收回去了。轻柔又不容拒绝地摘下贾诩的手,她笑道:“你来摸摸我身上的伤。”

    不可抗拒地,贾诩的手顺着广陵王的力道伸进衣物里,沿着胸口向下。除了那道熟悉的疤,她又多了许多瘢痕,有一道尤其深,从心头戳进再划到腹部,几乎是能开膛破肚的力度,连rou都少了层。

    “你会觉得我不是我了吗?”她挨在贾诩耳边轻轻说着。

    贾诩摇了摇头。

    “那你会觉得我变丑了吗?”

    依旧是摇头。

    “我也是那么想的。阿和还是阿和,阿和也没有变丑。”吻细密地落下,温柔的气流穿过耳膜,“我还是想要你留在身边,还是想跟你去看百戏,还是要和你一起去见识海面的星空。你说因为我才来长安,我很……”

    掩在眼睛上的手换成了暖热的唇,轻柔地、细致地、小心翼翼地揉擦着鲛人的长睫,她说:“很想你。”

    不完美不健全的身体,被人拥在怀中。

    鲛人的一只脚失掉了作用,不能走,不能跑。费劲了气力,人身才能走得不偏不倚。那只脚拖着他的身子,不允许他往前走,于是他也一直被拖着,像恨一直拖着他的身心,脚在地上划出轻浅的痕迹,爱在心头划出轻浅的痕迹。

    现在有人轻柔地说着想他。怀抱松软,绵绵婉婉,但一直在身边,是睡醒便可以在身侧见到的距离。贾诩环住广陵王,颤抖的唇挨上了另一张唇,他把身心全都迎了上去。

    红绳绕过窄窄的一扎腰身,往下,缠着两腿再捆过有些立起来的rou茎,随后从腿心间穿过,宽长的绳拧成一股卡过花xue和臀缝,最后系在一根细长的玉势上。

    抹了大团面脂在玉势和菊xue内,广陵王俯下身,先伸了根手指进rouxue:“疼吗?”

    蒙着眼的鲛人看不见人影,只凭着感觉仰头,挨着广陵王的脸颊轻吻。把好腿挂到广陵王腰上,摇了摇头:“不疼。”

    暖热的体温融化了肠道里的面脂,有股要流出来的感觉。贾诩抿住唇,悄悄夹紧了,身上的人轻轻笑了声,咬住他的耳朵:“放松点,那么紧抽不出来的。”

    左耳被人叼在口中细细咋弄,舌尖舔过耳廓上端,往下落,浥浥黏黏地伸进耳孔中。鲛人的耳朵很敏感,即使变幻成人耳也掩不住,贾诩忽然一抖,狠狠咬住唇。

    炙热的吐息落在脖侧,他听到身上人的呼吸加重了。耳朵被人用力地咬住了,坚硬的两齿衔住耳廓,不轻不重地磨,贾诩忍不住惊叫出了声,两只耳朵直接转为薄薄的耳鳍。他抬手捂住了耳朵。

    “以前没发现阿和这里那么敏感。”她微微喘着气,肠道里的手指一转,拧出一阵黏腻的水声,“不可以亲了吗?”

    “不可以咬……”指缝漏出一些空隙,耳鳍又成了人耳。鲛人红着脸把耳朵又凑到了广陵王唇下。

    又被衔住了。广陵王轻轻地含着舔弄,舔得鲛人下身都湿黏黏地,流出的水液晕深了红绳。松开时,卡在rouxue里的手指一抽,大滩黏液没夹住,淌到了广陵王手上。

    她又笑了,温声道:“很久没碰过了,阿和变得好敏感。”

    “那是因为你……”

    “我怎么了嘛?”耳朵再次被咬住,广陵王笑道,“我怎么样嘛,阿和说说呀。”

    床笫间的广陵王总喜欢这样。脸上越来越烧,贾诩抬起一只手轻轻推着广陵王的脑袋。

    广陵王又笑出了声,她的笑意好像就没止住过,不过还是适时地松了口。她环住贾诩的腰,手一动,贾诩便明白了,配合地坐起。女人柔软的腿伸长,一挪,贾诩坐到了广陵王腿上。四条腿交叠,那条残腿被广陵王捏在掌心中。

    枯瘦的断肢残腿,整只膝盖都消失了,切口齐整,皱巴巴的肌肤在掌心里瑟缩着。鲛人骨架大,然而瘦,经年长久的痛苦使他变得更瘦,本不该一手可握的腿竟然勉强可以握住。

    眼神沉了沉,广陵王望向贾诩,他蒙着眼还红着脸,并不知晓自己的断肢被捏住了——当真是没感觉了。手掌往外一岔,分开了两瓣臀rou,缠着红绳的玉势缓缓顶入肠道,卡在腿心臀缝间的绳越发往里走。

    一拨弄,rou茎和花籽同时颤了颤,贾诩倒吸了一口气,溢出点呻吟。

    两根手指点在凸起的喉结,曲起指节,缓缓朝下走,绕过胸前茱萸,延挨着流到平坦小腹。指尖上的肌肤在颤栗。

    “真漂亮。”广陵王轻声道。

    睁开眼,视线都是红的,看不真切,贾诩只感觉有个脑袋朝着他的方向俯了下去。暖热的小口吻上了胸口的一粒乳尖,舌面压着卷着,偶尔轻轻拍弄一番,细瘦的手指捏住了另一只乳尖往外扯。白嫩的胸rou被人捏着拧着,耳边都是啧啧水声。

    “殿下、殿下……”他抬手把广陵王的头抱紧。

    胸口处的头溜溜地往下滑,两粒茱萸挺立在有些潮湿的空气中,她不咬胸口了,湿暖的气流缠上小腹。拧了把红润的rutou,广陵王忽然笑道:“水都要冷了,阿和还没洗澡,这怎么办呀?我来补偿一下你?”

    “你去了一趟边、唔、哈啊……那里很、唔!现在说话越来越……别、别吸、啊啊啊啊啊……殿下、我……”

    软舌缠住涨红的头部,一点一点地,广陵王将那根东西朝喉咙吞,深深浅浅地进了几次,她略微吐出些,咋舌吮住前面的小孔。手掌切过腿心的花房,红绳将两处xiaoxue卡得泛了白,她曲指重重地弹了弹充血的花籽。身上的人猝然颤抖起来,呜呜咽咽地哭了几声。

    “我、我受不了这、……!殿、太舒、呜呜、别……!”

    yin秽暖热的触感从前端勃发的yinjing滑到花房,舌尖探进rou襞间,拨开大小花唇。习武耍刀的手指捏住了花籽,厚茧刻意地去揉那软嫩的rou芽,酥麻的快感从下体不断涌来,贾诩呻吟了出来,在广陵王膝上不自觉地扭动腰肢。

    一只手揭开了眼前蒙着的红布。起初还是不适应,视线里还是朦胧的白晕,就听见广陵王含糊地笑着,说了句:“阿和。”

    雌xue被吮吸的触感消失了。垂下头,贾诩习惯性地去找广陵王的身影,濛濛的视线终于有了焦点。刹那间,眼前一阵眩晕,头皮都炸开了——广陵王竟然在舔弄他的断肢!

    斜瞟着他的广陵王又笑了,面上完完全全是情动的红晕。下体处的手动得更快了,一深一浅地,细细的玉势顶撞肠道内的软rou,广陵王屈指又是一弹花籽,猛烈的快感传来,贾诩立刻弓起了腰身,然而还不停,拇指再压住食指,用力往外弹,接二连三的急弹让贾诩的呻吟都断了节奏。

    他只是抱住广陵王的头,含混地哭喘呻吟,连殿下两个字都喊不出。垂着眼帘,就见广陵王依旧含着断肢,一口白牙咬着rou,应该力道是轻的,因为那干瘦枯灰的肌肤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广陵王在含弄他的断肢,广陵王在咬他的断肢,广陵王在吻他的断肢!快感、羞耻、恐惧还有更浓烈的隐秘的东西裹缠住了贾诩。眼前轰炸出一连串的白光,他在生理和心理上,全高潮了。

    细细密密的吻交换着,又拥住了彼此。

    太久没见面了,他们翻来覆去地做,从床头做到浴斛,又从浴斛做到床头。忘了做了几次,只记得他在广陵王面前掰开了xue口,连手指带玉势一并吞下。喘息相闻,水声yin靡,身上的人吻着他,爱抚着他,近乎痴迷地凝视着他的yin态。

    无论是鲛人还是人类,都跌在云梦迷蒙的情爱里翻滚。镜里镜外全是痴态,暖风春意熏醉了床笫间的有情人。

    [9]

    一动,感觉腰有些酸,xue口胀得发麻,到底是做过火了,上了药第二天也胀。贾诩吸了口气,试探着挪了挪。

    窝在贾诩怀里的头忽然就抬了起来,广陵王拽住贾诩:“阿和要走?”

    “我不走……你想我走吗?”

    “我……”沉默了一瞬,广陵王轻声问道,“你的腿,是因为我才没有的还是因为别人?”

    “残废的腿,没了也就没了。”贾诩说道,“殿下不必在意。”

    “师尊说因缘断掉就不会再见面了,我也已经做好一辈子都不跟你见面的准备。”广陵王笑了笑,眼尾垂落,有一点苦涩,“你是拿自己的血rou换回了因缘吗?”

    挖掉心口那块尾骨,送鲛人回归南海,广陵王没再去过贾诩的府邸。

    出发去边疆前一日,夜半深更,仆役说后院池苑有响动,鬼怪精怪的谣言四起。广陵王闭目塞听,不许仆役传播这类谣言。鬼怪不是鬼怪,是一条艳丽的和人类有纠葛的人鱼,谣言不是谣言,是会将心口堤坝冲垮的决堤。

    言语是流动的,止不住的,不听不看,还是会从心头涌出,绵绵叠叠。不过才半年的时光,和鲛人的回忆在放过尾骨的心脏生出根,思想与情感于血脉中蔓延。

    她以为自己对贾诩的感情是因为那尾骨,现在尾骨取出来了,不该再有任何想法。

    然而有将士对她说道:“殿下似乎很喜欢看星星。”

    那时她震了一瞬,道:“是吗?”

    “每次打完胜仗,您都会看着北边的星星。都说看到‘勺子’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您是想皇都了吗?”

    北边的星星,北斗。边疆的星空高旷,一粒粒星子疏远地悬在头顶,繁星在接近地平线的地方碰触了大地,没接着海面。金色的星,蓝沉沉的夜空……金色的雨珠,蓝色的伞盖,鲛人画的那卷星图长长地铺开。

    在边疆那些年,她刻意不去想鲛人,然而千千万万的事物都有过往的影子,一勾起,前尘影事像海水淹过口鼻,让人窒息一样的喘不上气。回忆的根,连着情思,深深扎在心脏里,它早就破开了壳,长成广陵王血rou里的神经。

    她站起来,抬手掩在眼前:“回去吧,边疆风沙太大。”

    边疆的风沙吹到了长安。

    没有回答,但都是太聪明的人。

    “阿和。”声音顷刻变得沙哑。广陵王拥上去,把唇吻在颈项,吻在小腹,吻在干瘦残肢上,掌面一遍又一遍地抚摸残缺的断肢。

    “殿下,我们重新定个契约,好吗?”环住广陵王,贾诩的手轻轻地揩过广陵王湿润的眼角。

    广陵王摇了摇头。

    擦拭的手顿了,他凝望着广陵王,又落下目光:“你还是不信我?”

    “不信任的人才要拿契约锁着,我跟你……没有交易了。”伸出小指,勾住贾诩的小指,广陵王轻轻摇了摇,“鲛人不适应陆地,更适宜海洋……我只希望你能自由自在地去任何一个想去的地方,海洋也好陆地也好,都要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想停留多久就停留多久,哪天觉得没意思了,要离开,我也绝不会拦你。”

    微明的曙光漫过窗牖渐次覆上广陵王的长睫,她看着鲛人,目光像晨曦一样吻了下来。贾诩怔怔地回望广陵王。

    鲛人寿数长久,见到的人类也多,但都是披着人皮的鬼,他以为他这一辈子遇到的都会是披着人皮的鬼,没想到当真遇到了一个人。

    抬起手,他掩住了广陵王的眼睛,隔着自己的手掌在她眼睛上落下一个吻。他轻声道:“内陆不只有百戏还有花舞,海面不只有星空还有日出……殿下,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