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人类秩序

    事情发生在浅川武下班回家的路上。他像往常那般骑着摩托通过1002号路口时，却发现前方的道路被一群人堵住了。黄色的隔离带牢牢挡住了围观的人群，在路口边上停着两辆警用飞行器，周围还有四五台警车发出刺耳的鸣笛。

    “发生什么了？”浅川武下车凑了过去，朝围观的人群问。

    “是袭击，“人类秩序派”的疯子在街上无差别撞人，警察们刚刚在路口把这个混账拦截住。”

    “原来是这样。”浅川武点头。反正道路一时半会儿是疏通不了了，索性他也站在警戒线外看着里头的抓捕情况。

    人类秩序派，简单来说就是一群不赞同赛博系统统治的人，他们主张推翻算法的领导，重新回到人类作为统治者的时代。与人类秩序派相对的，便是“赛博秩序”派，而浅川武现在所在城市，就是赛博拥护派的聚集地，又名“赛博之城”。

    虽然名叫赛博之城，但在赛博系统的算法政策里，城市并不禁止人类秩序的拥护者们在此居住。

    但在近些年来，这些信仰人类秩序的疯子总是接二连三地在城市中进行无差别的袭击。不少赛博拥护派的群众心里都有怨言，或许算法该重新进行政策评估了，将这群人类秩序的疯子从赛博之城里赶出去。

    警戒线里，一辆破碎的黑色轿车被四五辆警用镇压车围堵在中间，轿车的玻璃碎裂一地，一个穿着棕色夹克头发凌乱的男人手里挥舞着撬棍狠狠砸在自己的车头上，“砰砰砰”，车头发出巨大的响声。

    “在场的人类们都给我听着，”男人大声呼喊着：“是时候推翻赛博统治了，看看算法给人类带来了什么！yin乱的家庭关系！无法选择的人生！你的职业已经被算法安排好了，你的灵魂也失去了制衡，赛博统治下的是什么，是破碎的婚姻，孩子甚至可以不需要父母，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甚至一个人类还可以有多个伴侣，我的天，而且伴侣还可以选择和任何人发生性关系！这种邪恶、不洁、毫无秩序可言的事情，赛博算法不做任何的阻止！还美其名曰解放了人类的道德枷锁，为人类带来了更好的生活！！”

    “醒醒吧，人类同胞们！让世界重新回到人类秩序，让我们用古老的道德来规训现在不堪的社会，让人类重新成为领导者！”

    男人越说越激动，他爬上了车顶，张开双手大喊大叫。

    “天哪，真是太可怕了。听听这个人类秩序派的疯子都在说些什么，他完全不懂得自由。是赛博算法把人类从自我折磨的无意义古老教条中解放，怎么会有人想要回到那个黑暗的时代！你说对吧，我的朋友？”浅川武身边的围观群众开口议论道。

    “嗯，我赞成赛博秩序，人类秩序这种东西早该在世界上消失了。”浅川武回应了声，他的语气很淡，但底下仿佛埋藏满巨大的憎恨。

    那个疯癫的人类秩序拥护者让他想起了一些很不好的回忆，一段痛苦的往事。那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当时的他并不生活在赛博之城，而是在一个聚集满人类秩序拥护者的城市。他在人类秩序为主的家庭中出生，成长。

    直到有一天，他的母亲带他离开了家，一路长途跋涉，最终才辗转来到这里。

    “人类团结起来，脱离赛博系统的控制吧，不要让算法cao控了你的人生！人类就应该互相繁衍，与智能机器结为伴侣，这种违反人伦的事情，居然每天都在这里发生！这是赛博系统的阴谋，让人类拒绝繁衍的种族灭绝计划！！！”

    车顶上的男人还在大声呼喊，并且拒绝与围堵着的城邦秩序警察进行沟通。

    无奈，城邦警官只能发出喊话：“这位先生，赛博之城是一个自由开放的城市，我们不会限制任何人的思想，也不会阻碍任何不同观点的发声。但是您现在的行为已经危害到了城市居民的生命安全，驾车撞击无辜群众，导致重大伤亡事件发生。请您立即下车主动跟我们回到治安审批中心，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扣押手段。”

    “你们这群人类，就这样给赛博系统卖命？听从一个机器、一个算法的安排！？”

    “我们并不是为系统卖命，算法没有用暴政压迫我们，是赛博之城的人类主动选择了算法。”城邦警官说着挥起右手。得到指令。身后的镇压机器人朝着车顶的男人一拥而上，很快将他制服并关押进镇压车厢。

    随即，后勤机器人开始打扫路面，解除封锁线。大概过了十分钟，警戒线拆除，道路又重新恢复畅通状态。

    围观人群散开，浅川武也跨上摩托，一路风驰电掣地回了家。因为路上发生的这点小插曲，他到家的时候比往常晚了许多，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

    停好了摩托车，他搭乘电梯来到公寓大堂。这时，大堂门外的一个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黑衣服，手臂上有一个大大的刺青。

    浅川武莫名觉得眼熟，他心想着对方或许是公司的哪个学员，然而在走近看清了纹身的图案时，他握着门禁卡的手开始颤抖，大脑仿佛被闪电击中，一时难以思考。

    中年男人手臂上纹着一只猫头鹰，他见过这个图案，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身上有着一模一样的图形。

    但是这已经过了太久了，久到浅川武都快要忘记。

    站在车顶的人类秩序拥护者，昏暗的房间，母亲的哭声，男人砸碎的凳子，脑子里一个个画面闪过，最终定格在了手臂的猫头鹰纹身。

    猫头鹰的眼睛注视着年幼的浅川武。

    他拔腿想要逃走，但双脚却像灌铅了一样无法移动。

    那个中年男人朝他一步步走来，鸭舌帽下，是一张与他神似的面容。

    “好久不见啊，我的好儿子。”